北京异地赋闲,特别寂寞。人进京了,朋友圈却留沈阳。感到怪别扭的,有时寂寞了,想找个同志聊聊天,身边多是陌生人,找个可以倾诉的知心人难。感到生活里,缺了很多东西,不自然也不温暖。
特别是这几周,更是无聊。孩子出国公干,还没有回来。老伴回沈阳看孙子去了,外孙女上学住校,几天来就剩下我一个人,守在空荡荡的房子里。看书时间长了,字道也是双的,脑子也有些乏。打开电视,荧屏上出现的,还是那个歪戴破帽子的演员说相声,节目俗不可耐,随即就关了。看着到了做晚饭时间,又觉得一个人的饭不好做,再说今晚也不想再凑乎了。便关了门,出去闲逛。想散散步,再随便找个小饭馆,买碗牛肉面吃。
沿着一条小河走着走着,不一会天就黑下来。小河地偏,河畔小道的小树林旁,只有几点灯火。比起寻常,今晚月光格外皎洁。月中的桂踪、兔影历历在目。山阴之旁,似有嫦娥,影影绰绰,若隐若现。顾盼倩影,颇有相惜之意。看看树林,明月清辉,林梢高挂。这才猛然想起,原来今晚就是“阖家团圆”的中秋节了。这时恰恰从饭店传来行酒令的嬉闹声,顿时也觉饥肠咕噜。似乎管不住双脚。就加快了脚步,走进了林头的一家饭店。
也许是节日缘故,寻常很清静的饭馆,今晚却很热闹。大厅中间的方桌撤去,换上三个旋转桌。每桌少长咸集,显然是聚餐的三个大家庭。靠前那桌最大,也最显眼。桌上摆着月饼毛豆,肉类海鲜。首席坐着一位长相富态老太太,有点像电视剧《红楼梦》里的贾母。席间的年轻人,向她殷勤劝菜奉茶。下首坐着几对青年小夫妇,有的还抱着孩子,显然是少见的四世同堂大家庭。其他两桌类似,都很热闹。他们的团圆饭,使得整个大厅喜气洋洋。
服务员将我这个孤影散客,领到大厅角落的小方桌上。我不惯喧嚣,要求换到一侧的耳房。服务员犹豫再三才说,三个耳房客也满了,只剩北角一个准备修缮的小包房,条件差一些,请多包涵。进去以后,见房间空空荡荡,只有几个座位。冷桌子冷板凳的。由于电路坏了,只点了几根蜡烛,和大厅的灯火辉煌,也形成强烈的反差。因为房间蛮安静的,也没有说啥,就找了个位置坐下。原来以为这里就我一个,借着烛光才发现还有一个老头在自酌自饮。
老人白发苍苍,后背微驼。面前摆了一盘花生米,一盘切肉,一杯白酒,一个酒盅。酒后红红的额头,深深的褶皱,在柔弱的烛光映照下,显得更加苍老。和大厅里海吃海喝不同,他是在细嚼慢饮。他听见有人进来,同时传来大厅的喧闹声,就径直上前把门关严。老人微醺,不声不响,似有满腹心事,也像借酒浇愁。寂静的小房间里,可闻到他品酒的咂咂细响。也许是出于好奇,也许是同病相怜,我不由得挪到老人对面,和他作伴,并主动搭话。
老人拙于言辞,基本上是问一句才答一句,再后来问几句才答一句。从交谈得知,他的一儿一女都在国外结婚生子,只有他和老伴留在国内。上半年,老伴又离他走了,儿女争相接他国外养老。但是他哪也不去,说不能死在异乡。说不动他,儿女扔下几个钱先后走了,任他一个独守空巢。今天一大早,就告诉保姆过节就别来了,独自在外面游荡。我问老人,是否感到特别孤独?老人摇摇头说,全家都陪着我呢,说着摸出了口袋里揣着的“全家福”。
照片上,儿女和孙辈绕膝。老两口喜欢的合不上嘴,天伦之乐溢于纸端。看着老人面对照片的满足笑容,我的眼睛湿润了,心潮也起伏莫名。随以《中秋偶遇》为题,填了一曲“阮郎归”:
清辉浇洒众心头,灯悬歌舞稠。眼前儿女孝
心柔。月圆万户楼。
槐树巷,倚门叟。巢空饭馆游。儿孙照片出
衣兜。阖家酒一瓯。
2014年8月写于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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